

(保罗的口袋书店,晚上10点多仍在阅读的读者)

(卡夫卡书店深受文艺青年喜爱)
百度百科里,“独立书店”在词条解释中有三大特点——“无所依附,人文关照,持之以恒”。12个字言简意赅,隐约折射出一种对阅读文化的敬畏之情。
近年来,随着电子书和网络书店的冲击,传统的独立书店接连遭遇“闭门潮”。一张张令人痛心的关门通知,让多少书店折断了“诗意栖居”的梦想翅膀,也深深触动着合肥这座科教城的敏感神经。与此同时,一些新型书店把书籍从零售市场中解放出来,转向打造生活气息浓厚的阅读场所,读者可以在这里买书、读书,可以泡上咖啡安静地写作,也可以约几个好友听音乐会、参加文化沙龙。
面对冷热不均的独立书店市场,有人唱衰,有人徘徊,更多的人大声鼓与呼:让阅读生活多一缕墨香吧!
卡夫卡书店 小木牌的后面,是另一片独立的世界 【心声】 “希望顺利拿到实体书店补贴”
也许是在外流浪太久的缘故,再回合肥,总忍不住想去寻找乡土的味道。独立书店住着一座城市的文化灵魂,我自然不轻易放过。打开豆瓣网站,我的目光不住搜索着独立书店的身影,“卡夫卡独立书店”文艺的字眼抢先跳进眼帘。好,第一站就去“卡夫卡”。
无论城市生活多么喧嚣,抑或多么沉闷,于车水马龙中觅得一块读书的好去处,总归是一件值得愉悦的事情。不过,寻找卡夫卡的道路颇有点“一波三折”的意思。按照豆瓣提供的地址,我在省城黄山路上最繁华的数码广场绕了一圈又一圈。无奈将电话打过去,接线的女店员语气中带着歉意:在旁边的一栋商住楼里,中间穿过一家网吧、一家健身房、三家饭馆。
在对方的电话指引下,我走出数码广场,抬眼向东面的商住楼望去,远远瞧见五楼有一家阳台的外面,醒目地竖立着黄色的“卡夫卡”灯箱。继续往里走,钻进一条窄窄的餐馆巷子,竟又迷路了。幸好遇到巷子口的一家餐馆老板娘,见我找不到北,她一点也不奇怪:“找书店的吧,往前走右拐有个电梯。”
进了电梯,灯光发出暗黄的光,碰到两个同去书店的小伙子。“上回聚会看的电影很有意思,期待今天的音乐之夜。”听着两人的谈话,我起初以为是什么兴趣小组,并未在意。电梯门打开,我惊讶了,这俩人径直往前走几步,跨过一道木门,房门上挂着块小木牌:“卡夫卡。”
在小木牌的后面,是另一片独立的世界。我忍不住打量着这家在合肥小有名气的特色书店,店里几乎清一色的木制摆设,书柜、吧台、桌椅、地板都泛着暖暖的灯光,柔和而温馨。书店整体的设计与布置自然、简单而朴实,墙上的一排排小木格里,摆放着文艺的、社科类书籍,古旧书籍、还有作家的签名藏书。
接电话的女店员不爱说话,推了推一旁的男店员。男店员看上去20多岁的年纪,阳光帅气。他把我引进店内一个小包厢,开始了两个人的聊天。其间,我得知他的名字叫做“一腾”,这家书店由本土知名的80后作家、诗人许多余创办,开张时吸引了文艺界的诸多关注。
一腾告诉我,自己大学毕业三年,学了8年的声乐。因为喜欢书和书店的缘故,加入到卡夫卡大家庭,至今只有5个月。在书店,他主要负责的是活动策划,其中多半是小型的音乐会,自己是乐队的主唱。“书店开业两年多,正慢慢走上正轨,我们向老板提议去申请实体书店的政府补贴,去年就错过了。”一腾说,希望今年能够顺利拿到补贴。
“卡夫卡除了推出畅销书外,还精心挑选了一些推荐图书。在100多平方米的空间里,摆放着8000多册书,一些书还是作家签名版。”一腾说,卡夫卡有宽敞实用的吧台,四个大小不一的包厢,四周墙上全是书,倒像是微型版的韩剧中“都教授的藏书馆”。
晚上7点,小型音乐会如约拉开帷幕,一腾的小伙伴弹着吉他,传出欢快的西班牙民谣。几乎每天设一个主题活动,成为卡夫卡聚集书友、分享知识的主要媒介。“每周二的小卡文学汇,周三的小卡放映室,周五和六日的小卡音乐之夜,都尽显简单而不嘈杂。我们每天上午不营业,晚上10点前便会结束。”一腾匆匆说完,在书友的千呼万唤下登台献唱。
保罗的口袋书店 听音乐吃简餐,小“口袋”有大文化 【心声】 “合肥需要更多独立的文化空间”
初秋的傍晚,骤雨初歇,华灯初上。我踱着步,来到位于省城怀宁路上的1912街区。多年栖居在这里的“保罗的口袋”书店,是本地文艺青年所熟知的地方。与此前探访的书店境况相比,“保罗的口袋”算得上是民营书店里的“高大上”了。无论是装修、布置还是规模方面,都是合肥独立书店中的佼佼者。
走进1912街区,没几步路,远远便看到“保罗的口袋”的店招,泛着明亮的灯光,醒目而时尚。待走到门口,抬头见烟青色的墙壁上,挂着一块人性化的指引牌,绝不会让远道而来的爱书人迷路。书店的格局颇有新意,一共分为四层,一二层有音乐剧场、文艺酒吧,书友们在这里可以领略独立唱片,欣赏创意杂铺,三四层是空中书店,休闲餐厅和亲子娱乐空间。
接受采访的书店老板有个诗意的笔名,叫做“不流”。坐在我的面前,“不流”习惯地将书店简称为“口袋”。“‘口袋’能够满足书友们的不同需求,你完全可以点上一杯咖啡,静静地在小酒吧发上一天的呆,也可以在音乐剧场聆听美妙的歌声,享受文化派对和沙龙的乐趣,还可以在空中书店品尝‘舌尖上的书店’。”他为我递上一杯水,接着说道,“不管怎样,阅读仍然是大家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。”
今天迈入而立之年的“不流”,以前做过酒店管理、书店兼职,偶尔泡泡本地的论坛。间或一段时间,还会在键盘上敲出三三两两的心情文字,聊当索然生活的乐趣。2011年7月,他和两个朋友合伙创办了合肥第一家“保罗的口袋”,从此一发不可收拾,每年新开一个“口袋”。“创业过程是辛苦的,尤其是开书店。所幸的是,大家是志同道合的朋友,一路走来从没红过脸。”“不流”说,开书店最大的成功之处,乃是结交了更多的人,丰富了自己的人生。而读者的宽容和认同,则是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。
作为合肥最早开办的文化服务型书店之一,“保罗的口袋”已经发展成为新生代独立书店的典型样本。“书店开业四年来,合肥新型独立书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,但好景不长,后来有一大批都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,从此再也没了声音。”“不流”说,合肥需要打造更多独立的文化空间,离不开大量知名度高、有品位、有特色的优质书店,希望更多有志者来共同推动这项事业。
“缺乏文化积累的地方,必然需要引导文化的发生。”在“不流”看来,“口袋”孕育着临世而独立的文化丛林,于聒噪的现实生活之外,为市民读者提供一种相对纯粹的精神食粮。“口袋”和传统的实体书店相比,其商业模式和经营理念大相径庭。传统书店更多采取的是商品售卖形式,而“口袋”注重于分享文化的服务功能,书籍早已从一般商品中剥离了出来,得到价值的升华。
在这个小小的“口袋”里,整个书店行业萌发出新的朝气,成为承载城市文化精神的一种媒介与载体。
爱知书店 日渐冷清的文化地标 【心声】蜷缩在杂铺中间,生意一年不如一年
眼下合肥虽已出伏多日,天气却出奇闷热。入秋后的一个夜晚,合肥金寨路和红星路交口的一排商铺,水果店和服装店依旧灯火通明。在它们中间有一家灯光昏暗的店铺安静地蜷缩着,路灯的光芒远远地照过去,要仔细辨认才看出“爱知书店”几个字。
爱知书店名声在外,是这一带文艺青年的文化地标。曾经,在豆瓣上的合肥书友会小组里,有人发牢骚说,合肥没有一家像样的有品位的书店,更别提人文学术气氛浓厚的书店了。但立即有人跳出来反驳道:“谁说的,不知道爱知书店吗?”
在嘈杂不堪的环境中,书店憋屈地被挤在杂铺一隅,让人不由得心生悲悯。不过,虽然从外表看上去书店门面窄小,其貌不扬,书店内部也是局促不堪,但每次逛爱知书店时,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收获。
在书店内,我遇到了年轻的店老板小崔,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80后女孩,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看书。小崔说,爱知书店创于1997年,曾在科教书店对面的育才书店旁边。当年的科教书店和育才书店如今已物是人非,爱知书店也由于租金的原因搬到了现址,和一家水果店挤在一起。
2009年,大学刚毕业的小崔继承父业,接替父亲管理书店。当时,网店对实体书店的影响还微乎其微,爱知书店一度迎来发展的黄金期。光景最好的那些年,书店面积扩张到300平方米。“那些年,我们几乎每天都要进新书,得用‘载重王’的三轮车去搬呢!”说这些话时,小崔眼里发出异常的光彩,她用手夸张地比划着,“最多的时候进10大包新书,有400多斤重。”
然而,随着网购浪潮的迅猛兴起,传统书店的经营市场一年不如一年。现在,书店每两天进一次书,每次进货数量也少得可怜。“一次通常只进2包新书,骑个电动车就运回来了。”小崔说,书店每经营面积也“瘦了一大圈”,只有不到200平方米。
曾经,爱知书店是小崔夫妻俩生活的全部希望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这种寄托在书本上的信念,一次次地被上涨的租金和人工成本冲击着。更让他们担忧的是,常联系的书友QQ群冷清了许多,很多光顾的老客户渐渐已没了声音。“书价没有优势,转型缺乏资金,风险也大,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。”小崔说,她父亲每次来店里,只是不住地叹气。
晚上8点,在普通店员下班的2个小时后,小崔和丈夫缓缓关上了爱知书店的大门。旁边的服装店依旧热闹,店主招揽着顾客。这一切,与他们无关。
增知旧书店 故纸堆中追逐旧书梦 【心声】愈坚守愈困难,旧书店还有春天吗?
寒酸的书店门外,是城市的热闹繁华,而门内则是静谧惬意,似乎时间都凝固了。两三读者,静立于书架前,手捧一册泛黄的旧书,沉迷于故纸堆里的旧时光。在高楼大厦林立的水泥丛林中,行走的过客很少会发现旧书店的身影。
位于合肥六安路的增知旧书店,对于合肥爱淘旧书的人,恐怕无人不晓。书店的主人大家都管他叫老朱,约摸四五十岁的模样,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细边的眼镜,爱看书、爱抽烟。老朱的脾气有些怪,当我闻名赶来时,他正和一群朋友打牌热火朝天,浑然乐在其中。
后来我才知道,对于第一次去他店里的顾客,老朱不会特别殷勤地招呼。他更希望读者静静地在书店里翻书,哪怕不买也行。书店一般晚上7点前结束营业,节假日经常不营业,但如果遇到书虫打来电话,他会火急火燎地赶来开门,颇有些书生意气。
记者在狭小的书店里转了转,书店分上下两层,一层为中文类书籍,二层为外文读物。走进局促不堪的书店,越往里走越难转身,一不小心便碰到了书架,散落几本旧书。老朱的爱人细心地把书捡起来,放回去。我说想找历史传记,她手指着里面靠右的一个书架,最上面的一排书。“那里的历史书比较集中,但也不全。书太多,有点乱,其他地方可能也有,你找找。”她说。
在老朱打牌的间隙,老朱的爱人告诉我,增知旧书店开业已有14年,是合肥现存最老的旧书店,没有之一。“2005年前的那十年,是旧书市场最繁荣的时期。后来,光景一年不如一年,许多书店货源不足、经营惨淡,一个个都关了张,只有老朱自己坚持做了下来。”她说。
老朱打完牌了。他有点自嘲地说,从高中就爱看“闲书”,14年前,老朱夫妇俩都下了岗,商量着准备创业。2000年,他在六安路盘下这家店,取名“増知”,一为增长知识之意,二为增进爱书人对彼此的了解。
淘旧书、卖旧书,老朱累并快乐着。在他眼里,开书店更多的乐趣在于以书会友。在这门面简陋、发着霉味的增知旧书店里,每天不乏学者、作家、记者、自由撰稿人的身影。
作为合肥目前仅存的一家文史哲旧书店,很多人劝老朱开个微博或微信,生意一定更加红火。但老朱不以为然,不愿意折腾那些噱头,他更情愿花时间为真正爱书的人找几本好书。
一本旧书就是一件宝贝,从一个人的书架走向另一个人的书架。最后,所有的宝贝汇聚于老朱家的旧书店,静待着带它们回家的人。在茫茫城市中,这样的文化丛林越来越稀少,坚守困境却无力改变,有人不禁要问:旧书店还有春天吗?
记者观察 4家书店里,3家店主是80后—— 书店梦,年轻人的梦
爱知书店、保罗的口袋书店、卡夫卡书店,3家店主都是80后。当书店梦想需要传承的时候,一群80后勇敢地站了出来,他们或继承父业、或独自创业,只为打开一扇让人看见城市灵魂的窗户。
三家书店气韵相通地散落在城市里,成了合肥的某种地理标识,也是合肥的一块时尚腹地。爱知书店里,28岁的女店主小崔打理父亲的书店,生活简单而充实。每天早上8点多上班,打扫卫生、整理书架,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帮书友找书。在卡夫卡书店,80后作家许多余考虑到经营面临的资金困境,决定将卡夫卡分散股份,从此卡夫卡不再是一个人的书店,成为国内首家“很多人的书店”。
还有“保罗的口袋”,网络作家“不流”和两个创业小伙伴继续着追梦的脚步。他们将书店经营当做一门艺术,追求着最初的创业梦想。“我从农村来到城市,高中以前没去过几次书店,阅读曾经是一种奢求。”“不流”说,正因为如此,他要将“保罗的口袋”推向更广阔的市场和人群,“这里每天有读书会、电影展和文化沙龙,聚集了不同地方、不同年龄的爱书人,是一个相对开放的生活空间。”
独立书店,无论涅槃重生还是转身退场,年轻人的梦依旧在延续。
专家视点 书店重新定位:互动、交流和分享 安徽省社科院当代安徽研究所所长 邢军
“国民之魂,文以化之;国家之神,文以铸之。”当前安徽深入开展的“书香安徽”全民阅读活动,其中书店发挥的作用不可忽视。政府要重视文化产业发展,加大对实体书店的扶持力度。
在大数据时代,传统书店作为城市的精神地标却在隐隐褪色,已经引发社会的广泛关注。在我看来,在互联网阅读的冲击下,传统书店逐渐走向没落是不可回避的。
传统书店为了维系生存和发展,应该怎么办?只有转型。必须延伸业务触角,提高所提供产品的附加值,这是一件极为紧迫的事情。在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当下中国,文化产业的市场空间是巨大的。传统书店要重新定位,抢占发展先机,变被动售卖为主动服务,为消费者提供一个多元化的、开放式的文化服务空间。
互动、交流和分享,是今后书店发展的重要趋势,也是书店重新定位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。可以预见的是,文化和其他产业融合将为传统书店提供发展契机,其中,科技提升和跨界融合至关重要,应当引起书店经营者和政府管理部门的重视。 (市场星报)